巴黎并不是悲惨世界，正如诗人海涅所说，冬天从这里夺去的，春天会交还给你。
赵昊惟 女 22岁 巴黎政治大学在读研究生
袭击发生时是在巴黎时间的星期五晚上，正是整个巴黎的年轻人放松身心的日子。那时我在拉丁区的酒吧喝酒。酒吧在先贤祠附近，埋葬雨果的地方。
最近的恐怖袭击发生在巴士底狱的共和广场，离我们五六分钟的路程。共和广场是一个政治和宗教意味非常浓郁的地方，很多公共集会、公共事件都在那里发生。广场周边有很多越南和柬埔寨的餐馆儿、小酒吧。最近，巴黎的圣诞氛围已经开始浓了。
巴黎拉丁区的酒吧
晚上大概十点半的时候，同行的法国朋友接到他朋友的一个电话，说袭击发生了，问他还好吗。我这个法国朋友的家恰好就住在其中一个袭击事发地。
我心里非常难过。巴黎人非常好的一点就是，不管有钱没钱，他们每周都去酒馆喝喝小酒，聊聊天，就是那种欧洲范儿的骄傲。而且他们吃饭喝酒的时候喜欢待在室外。结果恐怖分子就从室外向室内开枪。而且是六个地方一齐袭击。不仅有餐馆，还有剧院，还有音乐厅。你想想看，巴黎人最喜欢去的就是这几个地方，又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——音乐厅里关了灯，连逃生都找不到出口！
事发之前的巴黎地铁站 图/赵昊惟
从酒吧出来后，我和我的朋友就各自往家赶。大家穿着最好的衣服，在很贵的餐厅里享受美食，惬意地聊天。路上每个人的表情和行动都是同样的——脸色严肃又沉重，一边走一边低头刷手机，看看有没有恐怖袭击的最新进展。
事发之后的巴黎地铁站内，人们脚步匆匆。
即便遇到死亡的威胁，巴黎的地铁里依然十分安静。人们步伐匆匆，但很有秩序。情侣们依偎在一起，男人对怀里的女人说，不要怕。
刘羽 ESCP欧洲商学院 管理学硕士一年级
我住在伏尔泰大道201号，昨晚遭到恐袭的音乐厅在50号，走过去只要15分钟。昨晚有一次枪击地点，走路不用3分钟就到了。上次查理周刊枪击案也发生在这附近。
被封锁的伏尔泰大道
恐袭发生时， 我有同学在附近的电影院看007，一出电影院就看见一串串警车，甚至连直升飞机都出动了，她说，感觉就像自己到了电影里面。
凌晨3点过我才睡着。我一直在看新闻，楼下警车救护车一趟一趟的往来，死伤的群众很多都是从我家楼下运走的。
我早上8点就醒了，根本睡不着，警车时不时开过，本来我今天和人约去体育馆打球的，但我的法国朋友发短信警告我一定要呆在家里。所有公共场所都强制关闭了。
从半个月之前开始，法国地铁广播里就多了一条，提醒大家“看见不明包裹立即上报”，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。昨晚直升飞机一直在上空盘旋，现在（恐袭第二天中午）直升飞机又来了。
超市断货
超市收银员
起床后，我就在家里看新闻，直到中午12点才去了一趟超市。超市里一部分必需品尤其是是食物都断货了。虽然法国人都比较淡定，跟往常一样，但是脸上的笑容少了，话也少了，气氛很凝重。平时，收银员都会热情地跟你打招呼，跟你说再见，今天就很沉默。大家说话声音变小了，都在悄悄谈论，整个城市特别安静。
朋友在咖啡馆结账时，收银员表情悲伤，只收了他一欧，“今天不是赚钱的时候。”
遭受恐袭的咖啡馆所在街道被封，警察在盘问想越过安全线的行人
一个女人正趴在栏杆上望着音乐厅在痛哭
互联网记录了更多事件亲历者的惊惶与恐惧
Julien Pearce——正在十一区Bataclan看音乐会
这就是一场大屠杀。人们疯狂的叫喊，足足持续了十分钟。在这可怕的十分钟里，所以的人都抱着头，趴在地毯上。
Mark Colclough——和同事一起在附近的咖啡馆
当时，我们距离咖啡馆只有20米，当我听到爆竹声的时候，我看到一个大约185公分高的男人，他穿着一身黑色，手法专业地射击，杀人。
Mathieu von Rohr
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，大约20岁，最多不超过25岁。
Oliver Darcy——正在十一区Bataclan看音乐会
那些男人们冲进来，开始大喊，紧接着现场几乎每个人都倒在地上。我带着我的妈妈，开始到处躲藏。附近的人告诉我，那些人已经走了，我便逃出来。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，就是我要活。现在我逃出来了！这是一个噩梦，一个噩梦。
惊惧之中，温暖也在悄然传递
记者Sylvain Lapoix：如果你愿意打开家门，写上你的位置和#porteouverte，列出安全的地方吧。
他最先发起了#porteouverte 活动，许多人特意在推特上表明自己的方位，或表示自己愿意驱车前往混乱的街区，搭载需要救助的人。无法提供即时帮助的人，如画师JAY，则用自己的方式支援这一活动。
Dominik ——袭击发生两小时后，被困在马约门的Dominik被陌生人Constance的车载到了安全的住处。他在推特上写道：“非常感谢！康斯坦斯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，我们最后住在了体育场旁边的宾馆。”
画师JAY在推特上传了一幅巴黎铁塔的简笔画，来自中国的查查君看后评论说：“暴力只会打开更多的门。”
同样遭遇过恐怖袭击的《查理周刊》推文时引用了Fred Rogers（美国儿童电视之父）的话：“在我小时候，每当新闻里出现令人恐惧的事情，妈妈都会对我说：‘看那些拯救者。你总能看到有人在施以援手。’直至今日，每当灾难发生，我都会想起这句话，同时欣慰地意识到，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拯救者……还有这么多心怀善意的人。”
在巴士底狱的共和国广场，悼念的花束已摆满女神雕塑的脚下。十个月前，人们也是在这里，悼念“查理周刊事件”当中的死难者。他们打出的标语是“我们不怕”。
巴黎从不是悲惨世界。恐怖分子无法袭击的，是爱与骄傲。
采访、整理/杨奕、李婷婷、朱星宇、杜晨薇
